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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羽】难觅(一发完)

老爷在外游历的三年间遇到出差的凯亚的故事!

是刚刚被北大陆组织救起来的迪迪和依然是庶务长的凯凯

 

原作向,8k字中篇,有糖有刀

 

是来自 @没有任何学习能力 和 @长轩  的点梗

(咕咕了半年才写出来的我是屑)

 

审核爸爸您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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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拂过面颊,迪卢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脑不甚清醒,卧室里的光线很暗,但是熟悉的气息和温柔的抚触让他很快反应过来。

 

“父亲···?”

 

他看不太清父亲的脸,只看得到门外漏进的暖色灯光印在他下巴上的一圈浅浅胡渣的轮廓。酒庄主人制止了迪卢克想要坐起来的动作,声音很轻很轻:“好好躺着。凯亚守了你一晚上,刚刚才睡着。”

 

他偏头去看趴在病床边的弟弟。凯亚的大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头发乱糟糟的,一手被枕在额头下,掌心虚虚地护着自己被扎着点滴的手背。他的指关节上有墨水的印迹,身上的骑士制服还没换,一看就是忙碌了一整夜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照看自己。此刻他睡得正沉,克里普斯的外套搭在他身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肩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年轻的骑兵队长一声不吭,只有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克里普斯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冷毛巾来擦他脸上的汗。

 

“烧快退了,但是这绷带和药必须还要老老实实上三天才准拆,”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伤员眼前晃了晃,“三天哈,一分钟都别想少。”

 

“您怎么来了?”迪卢克开口提问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哑,“您今天应该还在璃月。”

 

“还不是因为你个小傻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克里普斯戳了一下迪卢克的脸颊。自家的傻儿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证明自己没事,被再次坚决地制止了:“说了别动,右腿还有夹板。想再挨丘丘人两棍子吗?”

 

“···右腿不是被丘丘人打的,”难得因为受伤而安静的小骑士小声嘀咕,“是跑得太急在石头上撞的。”

 

略带委屈的语气让克里普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爱怜地揉了揉迪卢克散开的红头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保护了同伴,完成了任务,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只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亲爱的。”

 

父亲的手掌挡住了大半光线,伤愈中的少年贴着那份温暖昏昏欲睡,意识消失前最后的记忆是父亲为他掖好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内疚,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唉,我是不是对你太苛刻了···”

 

他很想再和父亲说说话,然而身体的沉重和倦怠轻而易举地战胜了他的意志。少年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

 

迪卢克再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旧木屋的天花板,柴火细微的噼啪声和药水沸腾的咕嘟声伴随着意识的回笼渐渐清晰起来。他闭上眼睛缓解随之而来的眩晕和伤口的剧烈刺痛。嗓子干得冒烟,他咽了一口唾沫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喉咙疼得仿佛吞进了刀片。

 

“醒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身旁传来观察者冷冰冰的声音。他实在是太疲倦了,逃避似地把头转向墙壁一侧,低低地回了一句“抱歉”。

 

红色的邪眼躺在他的枕边,安静而不容抗拒地昭示着刚才的梦境已然消散。

 

父亲和凯亚都不会来。

 

 

 

 

时间倒回半天之前。璃月和须弥交界的某个边陲小镇。

 

此处离那片茫茫无边的沙漠已经很近了,气候比其他璃月境内的城镇要干燥的多,偶尔还有沙暴侵袭,整个城镇都被笼罩在漫天黄沙之下,呼吸都是一股土味。但是每次沙暴过去,夜晚的星空总会格外璀璨清朗,因此也吸引了大批旅人和冒险家前往。

 

 

迪卢克被允许下床走动的那天正好是这样一个夜晚。此番死里逃生让他躺了整整两个星期,起先状态不好的几天还比较安分,后来随着精力恢复,他就迅速显露出了前骑兵队长的工作狂潜质。观察者走进房间,第四次看到迪卢克坐在床榻上看情报资料时,她轻轻摇了摇头,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裹满绷带的青年以为她又要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资料先休息,于是先发制人:“五分钟就好。”

 

话音未落,他的大衣和斗篷被丢到了被子上。

 

“下床去外面走走吧,今天的星空很漂亮。别走太久就行。”

 

“···?”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观察者走到门边转过身,表情复杂地看向病床上的青年,兜帽下的绿色眼睛里有一层厚厚的化不开的情绪。

 

“不知道你想不想见,但还是告诉你一声···主街那边来了骑士团的人,似乎是有会议。”

 

手里的纸张不自觉地被攥出了褶皱。青年低着头,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回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我知道了”。

 

 

 

 

主街,宴会厅。

 

一般情况下,这类商务合作是不需要琴亲自到场的,奈何这次的主办商极力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恰逢工作清闲,她便应邀访问了这座小镇。

 

合作很成功。琴走过大厅想去找主办商人敬最后一杯酒时,看到凯亚正站在雕花门柱的旁边,出神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她走近想去叫凯亚,却在看到画的内容时欲言又止。

 

那是一幅璃月的山水画,背景是绝云间云雾缭绕的山峦,一位孤独的侠客走在山路上,扶着斗笠的帽沿回头去望高空中的一只翱翔的苍鹰。画师的工笔极为传神,鹰的羽翼和利爪都被勾勒出细腻的光泽和轮廓,看起来非常的迅猛而有力。凯亚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鹰,不知为何,琴感觉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鹰啊······

 

心思敏锐的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她正斟酌着词句,想另起一个话题岔开凯亚的注意力时,一位商人笑着向他们走了过来。

 

“琴小姐,凯亚先生,原来二位在这里啊。”

 

只半秒钟,琴感到凯亚身边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消失了。青年转过身来,露出的是一张完美无缺的笑脸。

 

“伊斯梅先生,哎呀抱歉,您的收藏实在精美,这幅访仙图让我不禁看入迷了。”

 

凯亚后退小半步,把拳头贴在胸口优雅地行了一个骑士礼。

 

“想不到西风骑士团的庶务长大人竟有如此好的眼光,看得出这是访仙图呀,”商人笑道,“这幅图出自璃月名手,画的是侠客访仙途中所见之景,不过也有传闻说这是仙家笔墨,画的是仙人本人看到的场景······不过年代久远,这些说法都无从考证了。”

 

这位商人和那些油腻矮胖的暴发户不同,他身材清瘦,为人儒雅温和,虽然是纳塔人,但是学识和谈吐都很像须弥教令院那些博识的学者。可惜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眸出卖了他,即使隔着镜片,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暗戳戳的打量,令人很不自在。一旁的侍从恭敬地呈上一个托盘,三支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水晶玻璃高脚杯里各盛着小半杯酒。

 

“不多说了,最后敬一杯酒,祝二位返程顺利。”

 

琴礼貌地点点头,正想伸手去拿,凯亚的手却挑衅般地从她和商人中间横了过去,手指灵活地一转,勾起了琴的那杯。

 

他晃了晃酒杯,低头闻了闻,然后摆出一幅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嚯,先生您偏心呀~代理团长大人的这杯可是伊慕的白葡萄酒,我的这杯怎么就是普通的葡萄酒呢~”

 

商人眉眼间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显然没想到凯亚能闻出来,侍从慌乱地道歉道:

 

“非常抱歉,伊慕的白葡萄酒刚好倒完了,您不介意稍等的话,在下这就去再开一瓶······”

 

“哈哈没事,开玩笑哒。”凯亚立刻收起了刚才那副可怜的模样,他故作调皮地向琴眨了眨眼,“我就厚着脸皮沾一沾代理团长大人的光,讨这一杯就行。”

 

 

许是伊慕的白葡萄酒太过美味,一杯敬完,琴感觉凯亚的眼神都开始迷离了。他在商人礼貌地道过别准备离开时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唉,别这么急着走嘛,伊斯梅先生,”他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知音难觅,不如为我讲讲这副画吧?”

 

连琴都注意到商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窘迫——凯亚的行为出乎意料甚至带着些许冒犯,显然不符合外交礼仪,但他似乎没有轻易放过商人的意思。他一边“哎呀阁下对艺术的品味和理解让我深感自己的浅薄,请务必再指点一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一边牢牢地抓着商人的手腕,连拖带拽不依不饶地朝挂着画的墙壁走过去。商人局促地赔着笑想挣脱,但碍于权贵们还在场,只能任由凯亚一路拉着他。

 

两人站定在画前,凯亚抬手就搭上了商人的肩,弯着腿直接把半边身体的重量挂了上去,就像在蒙德和酒客喝酒一般肆无忌惮。他转头看着商人,眼眸里的光飘忽不定闪闪烁烁,嬉皮笑脸道:

 

“在下不胜酒力,似乎有些喝醉了,先生不会介意吧?”

 

“嗨呀,哪里的话。”

 

 

两个人仿佛璃月的某些穷酸而心高气傲的考古学者一般,堂而皇之地聊着艺术和历史的高雅话题,从稻妻的海祈文化到枫丹的蒸汽技术越扯越远。眼看着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到敏感话题了,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打扰二位非常抱歉,凯亚,时间差不多···凯亚?!”

 

 

后半句话在看到青年的满脸冷汗和嘴角淌下的血迹时陡然转变为愕然。琴震惊地看着凯亚慢慢转过脸,就那么任凭鲜血滑过下巴滴答落在衣襟上,而他本人仿佛没感觉一般,对着身旁已经开始惊慌的商人咧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微笑。

 

“···先生,刚才那杯本来应该给我家团长大人的酒里,你放了什么?”

 

眼见事情败露,商人挣扎着想要甩开几乎把全部体重都挂在自己身上的骑士团庶务长。琴再顾不上任何外交礼仪了,她一把抱住瘫软下来的凯亚,同时空出的一只手直接召唤出一道猛烈的风压,把想要逃跑的罪魁祸首当空重重挑翻在了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

 

 

 

 

“大团长不在,想伺机给我们下马威的人太多了。我不能表现得太敏锐,这样你才有机会抓到把柄。”

 

半小时后,宴会厅门外混乱的人群间,躺在急救担架上的青年对琴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他反握住琴伸过来的手,在对方想要开口争辩时又补了一句。

 

“不能是你。”

 

有力无气的声音像是沉重的鼓点重重敲打在琴的心上。太阳穴突突直跳,少女在愤怒和无奈中迅速红了眼眶。而青年此刻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凯亚的头慢慢歪向一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迪卢克在主街入口远远地看着那群穿着熟悉制服的骑士。西风骑士的徽记就像那时耀眼地张扬在自己胸前一般,醒目而骄傲地印在骑士们的胸口。

 

梦里父亲粗糙而温暖的大手遥远而真实。那样真诚的、温柔而强大的人,却在英雄般的战死后被骑士团剥夺了荣誉。然而历过生死一劫,迪卢克再无法燃起先前那般灼热的愤怒,他只是神思复杂地看向骑士们胸口的徽记,内心的一角泛起不该存在的酸楚和失落。

 

远处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迪卢克立刻转头望向混乱发生的方向。会场似乎是发生了骚乱,他看到有一队骑士团直接撞开大门冲了进去,里面灯光和火光闪烁,乱作一团。他下意识地就要往那边跑去,跨出两步,腰带上的邪眼在晃动中与皮带的金属扣相击发出冷硬的脆响,这一声仿佛警钟一般,让他生生停下了脚步。

 

手指慢慢覆上胸口。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下面厚厚的绷带。现在出面只会暴露自己,更甚者,暴露组织的存在,况且以自己现在的状态······

 

胡思乱想间,会场里已经有几队人冲了出来。人群爆发出些许惊呼,路人在后退过程中挤到了一起,迪卢克被推得连连后退。他费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好看到为首的那队人提着担架快步从面前跑过。

 

“让一让!都让一让!!”

 

他来不及去辨别那些人是否是自己曾经的部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人无力垂下的手,视线顺着衣袖往上,落在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罩和墨蓝色长发上。

 

 

 

凯亚?

 

 

迪卢克心中陡然一惊,翻涌上来的苦痛与憎恨在一瞬间险些让他失声喊出来。他几乎是有些失态地撇开视线,用力拉低兜帽的帽沿侧身退回人群之后,踉跄了两步扶住路灯才没让自己摔倒。

 

骑士团的队伍从他身后穿过。青年浑身僵硬,倚靠在路灯的杆子上无法动弹,他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声,若干前同僚的熟悉声音在焦急地喊着“去叫医生”。紧接着,大批卫兵涌入主街疏散人群,戒严场地,围观民众意识到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像是收到惊吓的鸟群般惊惶地四散而去。

 

混乱的人群中,某个不起眼的背影慢慢地向后街的方向走去。

 

 

 

 

骑士团在后街的暂居之地是一家不大的旅店,此刻正里三层外三层地被骑士戒严着,正门口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都神色匆忙一脸凝重,他们都知道,此刻生死未卜的人是他们重要的庶务长。

 

迪卢克守在街角阴影处默默地注视着那一侧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分不清是气氛的沉重还是伤口带来的不适让他产生了令人难受的窒息感。过了半个小时又或者只有十几分钟之后,他看到琴领着几位异国的医生走出来。

 

那是他离开蒙德之后第一次见到琴。那时稚嫩的后辈已经成长为了出色的骑士,看到少女挺拔的身姿和腰侧的长剑,迪卢克心里生出一丝怀念来。

 

他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毒物已经清理干净,但是呼吸道灼伤比较严重,明后两天会比较难熬,但是他会恢复过来的。”

 

骑士们都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然后纷纷向医生郑重地行礼致谢。

 

看样子,似乎是没事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瞬间迪卢克大脑一阵眩晕,疲惫一下子都涌了上来。他后退两步贴在背后的墙面上,用力地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拳头攥紧又松开。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体,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情感总是比理智先一步出卖内心。他无声地嘲讽着自己没有由来的紧张。

 

 

 

夜闯骑士团住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即使到了很多年后,迪卢克回想起这件事,还是会感叹自己的不成熟。但他明白,就算时光倒流,再回到当时的现场,他也一定会再次做出不成熟的选择——那就是冒着被守卫发现的风险,夜闯时任骑士团庶务长的房间。

 

 

 

“···凯亚?”

 

仅仅只是低声唤了那个久违的名字,他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流泪了。迪卢克不常流泪,眼泪昭示着他不允许展露的脆弱,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实在无法自控的场合,比如举起剑刺向最敬爱的父亲,比如孤旅的某个月夜难以抑制的悲伤与苦痛。却没有任何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混杂着憎恨、喜悦、悲伤、愤怒、意外、茫然、担忧,这般复杂的情绪揉在胸口,堵得他的心阵阵抽痛。

 

在离开蒙德以前,他从来没有和凯亚分开这么久过。

 

室内没有点灯,光线很暗。凯亚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虚弱极了,头发散在枕头上,紧闭着眼睛,流银般的月光泻了他一身,显得他整个人像个被划伤的脆弱的布偶娃娃。他的呼吸声非常浑浊,偶尔夹带着几声低低的近似呜咽的呻吟,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一只手紧攥着胸口的被子,看起来很冷——他刚来的那天雨夜,发着烧躺在客房里意识不清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攥着被单,咕哝着“冷”。

 

那时候有他,有父亲。但是现在父亲和他都不会来。

 

 

迪卢克很想走过去坐在床边,握紧那双无力的手,为他擦去冷汗,揉揉他的头发,帮他掖好被角,就像作为兄长理应做的那样······就像父亲曾经为他做的那样。但是他现在只能四肢僵硬地站在窗台边,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仿佛再缩短一段距离,本就山呼海啸的心痛和酸楚就会汹涌地让他的防线崩塌成碎末。

 

就像那个伤痕累累的雨夜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拼命为自己做着思想建设,这时,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喘息。迪卢克一惊,想要立刻翻出窗台逃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用力过猛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立刻扶住窗台咬牙忍下一声痛呼。衣料摩擦和与石墙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动静很大,凯亚慢慢偏过头,朝向窗台的方向,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迪卢克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那片熟悉的星海里。蔚蓝而温柔的,沉静如水,又因为不甚清醒而像蒙着水雾一般朦胧。他看到凯亚眼里的光闪烁了一瞬,似乎是想要努力睁大看清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带着灼热的湿气,吐出了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父亲?”

 

语气里带着卑微和疑惑,还有一点点欣喜。

 

迪卢克内心大恸,表面的镇定几乎要维持不住。他不敢再回头,不顾伤口的疼痛挣扎着从窗台翻了出去,一瘸一拐地逃离了房间。

 

 

 

 

城镇边缘的,离沙漠最近的驿站。

 

一小支车队在驿站门口紧急集合。为首的商人和手下最后清查了一遍物资,正准备驾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就忽然听到路口传来一个冰冷的声线。

 

“纳塔商人,布鲁斯·伊斯梅对吧。”

 

在被点名道姓之后,商人才猛然发现大路正中央站着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那双死神般的血红色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像是一具被操控的人偶。

 

尽忠职守的手下立刻挡到商人前面,大声呵斥:“什么人!”

 

红发青年没有回答。他摘下自己的兜帽,翻手亮出邪眼,红黑的浑浊火焰附着在银白色的锁链上,在清朗美丽的星空下,洪流般缠绕了一身。

 

 

 

主街的骚乱很快就传到了观察者这里,更加离谱的是,传来的情报里居然还带着邪眼元素力痕迹出现的报告。

 

“观测到火元素力出现,派出侦查,驿站方向出现死伤······难道那家伙跑那么远?!”

 

观察者当即就把事实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急得正要派人出门寻找,却刚好看见失魂落魄的迪卢克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在同伴的惊呼声中直接倒在了地毯上。

 

重伤未愈状态下强行驱动邪眼的代价并不小,当晚他就发了一场高烧,来势汹汹地险些把捡回来的命又搭进去。观察者气得想要骂他一顿,但是看到醒来的青年茫然又憔悴,面孔苍白到看不出血色,却还忍着伤口发炎的钝痛不肯出声,又感到于心不忍。

 

“你这条命很珍贵,不要随随便便糟蹋了。”她看向那双黯淡无光,却依然火红得像是在燃烧的瞳眸,把水杯递过去,“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对吧?”

 

迪卢克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这般的削肉挫骨,这般的毁灭与重生,刀刻斧凿般地磨出一身血淋淋的傲骨。他会肩负着这样的觉悟,一步一步走下去。

 

 

 

 

 

【尾声】

 

很多年之后。

 

 

“所以,当时那个人是你?”

 

凯亚停下倒茶的动作,一脸惊讶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迪卢克。后者盯着茶几上的三层大蛋糕发呆,没有回答。

 

青年也没有气恼。他一手端着一只茶杯走过去,先把其中一杯硬塞进迪卢克手里,紧接着麻利地溜到另一边,抓起占着位置的抱枕一把甩向对面的椅子。可怜的抱枕撞到椅背,被弹飞到了地上。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后,凯亚心满意足地在迪卢克身边的空位坐下,钻进他的怀里,脑袋枕着毛茸茸的红发,还不忘抬起迪卢克的胳膊环到自己肩上,把自己强行搂进对方的胸口。

 

“满意了?”

 

“相当满意。”怀里的人转过头,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眨巴着那只闪亮闪亮的十字星眸子,举起手里的红茶杯。

 

两只红茶杯轻轻相碰。迪卢克抿了一口茶水,看着蛋糕顶上摇曳着暖黄色火光的小蜡烛,嘴唇动了动,似乎开口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天理之战已然结束,邪眼消亡,再不会有类似父亲那般的悲剧发生;骑士团重审旧案,公示了黑火案的真相,追授给了父亲应有的荣誉;异乡少女在漫长旅途的尽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血亲,两人已经携手去往下一个世界······

 

以及最重要的是,凯亚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巨大的生日蛋糕是旅行者离开提瓦特前特意找璃月的糕点师傅定做的。运货的小哥搭着热气球千里迢迢走了一夜,在这天一早敲开了酒庄的大门,把蛋糕送到了家门口。接到这个惊天大礼的迪卢克僵在了原地,凯亚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货运小哥把蛋糕搬进门。

 

生日对于迪卢克来说有着复杂的意义。诞生于世的喜悦,亲手杀死父亲的痛苦,与凯亚决裂的悲伤······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能平静面对这一切,但每每想起,心头还是会有一个小拳头,一下下弱弱地而又不可抗拒地敲打着。

 

旅行者的贺卡留言总是简单而有效:“送上生日祝福。您该走出来了,相信克里普斯老爷也一定希望您能快乐。”

 

“生日快乐,老板。许个愿吧。”

 

许愿?还能许什么愿望呢?

 

平安无事已是万幸,能与旧事和解更是难以奢求,于他来说,似乎一切都已经得偿所愿。迪卢克的手指在茶杯边缘不自觉地摩挲着,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凯亚看出他心情复杂,于是抬起酒杯戳了戳他的脸颊:“老板,荣誉骑士小姐送来这么大一个蛋糕,不许愿的话就亏了。”

 

“我希望······”

 

“希望?”

 

“希望···很多年之后,在那个世界再见到父亲的时候···”

 

凯亚侧过头看向眼底流露出些许寂寞的义兄。

 

“虽然不想打断你的真情流露,但是生日能不能许点儿阳间的愿望啊哥···啊好,好,我闭嘴。”

 

迪卢克花了三十秒钟来整理被这句话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氛围。他看着摇曳的烛光,犹豫再三之后慢慢开口道:

 

“我只是想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能再摸摸我的头,对我说······”

 

“‘做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FIN】

 

【感谢观看】

 

碎碎念:

1.经历了很痛苦的一段时间,工作和身体都一团糟,所以笔下的迪迪多多少少也有些崩溃和脆弱,希望生活能尽快恢复正轨QAQ

 

2.我流克利普斯老爷:虽然游戏里描述他的笔墨很少,但是我觉得从迪卢克现在的样子多少能看出他父亲的影子

克利普斯老爷一定是一个很细腻很温柔的人,是一个很棒的父亲


3.商人的名字来自于泰坦尼克号,伊慕酒庄这个名字是随便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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